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榮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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榮華

榮華莊內所居為當地百年家族。

當年,其先祖是前朝中一位戰功赫赫的武將。曾駐鎮西部邊陲要塞,從風華正茂至耄耋遲暮,一紮就是三十餘年。西部邊陲在其統帥之下,軍隊鐵骨錚錚,素質精銳,蠻夷不敢來犯,國家重要防禦有如銅墻鐵壁一般,堅不可撼。因此,境內休養生息了三十餘年,國庫充盈,政通人和,國泰民安。

當朝者為表彰先祖卓越功績,準許他提前告老還鄉,賜丹書鐵券,賞良田萬畝,黃金珠寶輜車而返。風光體面,無上榮耀。

雖有了殷實的家底,但坐吃山空,難免奢靡頹敗。其先祖便再次拿出年輕時上陣沖鋒的豪邁氣魄,老當益壯,欲尋求新的營生以傳後代。因其故土為沿海地帶,靠山擁海,先祖便瞄準了如此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,一步步摸爬滾打,逐漸走向了鹽商之路。

虎將無犬子,實踐再次證明了這一真理。在其身後百年,榮華莊內後人秉承先祖遺訓,一面四通八達發家致富,一面不忘初衷兼濟窮苦,家風清明,子孫自強,口碑相傳,人皆稱頌。短短幾十年間,便成為了當地威望與名氣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,百年中無人可望其項背。

潮漲必有潮落,萬事有興必有衰。百年之後,改朝換代,政策更替,當朝者為集中財富補給戰事,便將鹽利歸官,改為專賣,沒收了全國私有經營,統一征收管理,禁一切私下生產販賣運輸之舉。

榮華莊內後代被逼無奈,唯有改弦更張,放棄祖業,從頭再來,鹽商自此改為糧商。不知是否是覺得落差太大,販糧商賈眾多又不如販鹽般有利可圖,又過了幾十年後,其先祖那般堅毅無畏的精神,便逐漸衰退,一代不如一代。

郝管家示意瞻仰當心腳下門檻,不禁感嘆:“至現如今,已過三百年,早已物是人非。這昔日繁華的鐘鼎世家,不覆當年盛況,諾大的一個府邸,只剩下零星幾位後代,守著這虛有其表的祖業。得一日,且過一日。”

將此莊來歷過往大致了解,瞻仰消化片刻,提問:“請問老先生,榮華莊內,現如今還剩有幾人?”

郝管家道:“尚有家主齊萬年,與其同父異母的五個兄弟,齊萬民、齊萬戶、齊萬山、齊萬林、齊萬舟,共六人。再逃的逃散的散,有膽子大的,無處可去的,只剩下零星幾個家丁。”

瞻仰道:“皆是男子?那這幾個兄弟的親眷呢?”

郝管家擺擺手,道:“宅子鬧鬼,女眷膽小怕事,都領著孩子逃回娘家避難去了。”

瞻仰點了點頭,又道:“老先生,我方才聽你言中之意,這當地應該是有海的。但據我所知,那片海域在城鎮以南方向,據此宅至少一百裏開外。既然祖業產鹽,何故將宅院選在百裏之外,經營管理,豈不大費周折?”

郝管家回望,淡然笑道:“瞻行者怕是才喬遷本地,也難怪。南邊海域原也有我家祖業,但所占比例卻不足三成。”

瞻仰更為好奇:“那餘下七成在何處?”

郝管家捋了捋頜下短須,閉口不語,只擡眼望著北方一寸狹長夜色,似感觸良多。瞻仰略一思忖,道:“你是說,在宅院所靠群山身後?”

“瞻行者所料極是。不過······”

說到此處,郝管家突然頓住。瞻仰頗為不解,正要詢問,卻聞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客套寒暄之音。

原來,她三人已來到正堂院內,迎面可見上方年久未補的暗金匾額,上書三個大字:光耀堂。

門外一副同樣暗金對聯:寶劍封刃掃前雪,春風化雨潤餘生。

寬敞廳堂內,正左手位端坐一位肩闊體壯的中年男子,約莫四十上下。眉峰如蒼山,髭須上翻,眼神頗為肅然淩厲。有如此氣度鎮守此位者,定是宅中家主齊萬年了。正右手位,是位儒冠雅士,與家主年紀相仿,長髯飄飄,面上祥和淡然。想必,當是家中次子齊萬民。而其手下一排,陪坐的四位皆三十有餘,不難猜出,應是其餘四位兄弟。

於家主賓位依次排座二人,一位絡腮胡,手拎狼牙棒,神色飽滿,眼瞪如鈴。一位酒糟鼻,腰懸盛酒葫,面色漲紅,目光呆滯。

瞻仰捉鬼三萬餘年,練就了一項特殊技能,便是她但凡見過一面的人,便會印在腦中過目不忘。偏偏這二位親兄弟,修煉多年無所成就,始終在風疾與雲游之間不上不下,來回搖擺。又喜在獵魂過程之中,走些旁門左道偷奸耍滑漏洞百出,“葫中天”曾點名道姓無數回,經常被請過去“喝茶談話”。是葫中天年度“獵魂錯誤示範十大盤點”榜上常客。

這一大家子竟請來這麽兩個半吊子,也實在不易。這回有意思了。

而當事人哪裏門清,只知此二人不能怠慢。齊萬年周正回禮,沈聲道:“見過兩位行者。幸得二位行者相助,在下與舍弟不甚感激。”

那半吊子其兄人稱能大,是個大嗓門,凡事不論大小,慣來大刀闊斧與人對談:“齊家主客氣了!勾魂攝魄,驅鬼除惡乃是我等獵魂行者本分!我兄弟二人敢拍胸口保證,你家中這只作惡邪祟,定叫他快活不過今夜!能二,你說!”

能二正與其兄相反,是個悶葫蘆,伸了個懶腰,悶聲悶氣附和:“對,你說的都對。”

齊萬年聽後卻是難掩幾分驚喜,道:“能行者既有如此本領,我兄弟幾人今夜便可睡個安穩覺了。”

能大長臂一揮,道:“睡你的去吧!”

齊萬年先是一楞,又隨即緩了神色,道:“那好,佳肴美酒已備好,我這便命人帶二位下去用膳。咱們吃飽了再行事。來人啊······郝管家?這位是······”

郝管家正要回話,瞻仰眼疾手快搶下話茬:“齊家主好,能氏二傑兩位兄弟好。”

齊萬年一臉茫然,能大卻是眸光一亮,開嗓笑道:“小姑娘真是好眼力!既然叫得出我二人江湖諢號,定是同道中人!”

瞻仰不置可否,兩眼一摸□□:“是啊。這鬼界何人不知,何人不曉。二位尊名那是響當當的厲害,小妹我更是早有耳聞,欽慕已久。聽聞,二位高人來此莊獵魂,便想著一睹二人風采,學上幾手,便足夠小妹我用上一輩子了!”

而能大從未被人如此誇耀,聞此天花亂址溢美之詞,不禁飄飄然。他登時拍座而起,虎生虎氣應道:“哈哈哈哈哈!小妹此言甚得我心!若在以往,同行上門相爭,早就被老子打個滿地找牙!我看你骨骼清氣,是塊好苗子,便留下來,隨我兄弟二人長長見識吧!”

瞻仰欣然笑道:“那小妹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。”

徑此一敘,齊萬年才算弄明白,原來是上門蹭飯的。齊萬年此人也著實不簡單,是位見過世面飽經風霜之人。見到瞻仰面塗白花花的粉底,一身火紅熱辣的裝扮,非但未有任何驚詫嫌惡之色,反而向院內吩咐道:“既然是能行者朋友,便一道前去用膳吧。”

好不易有位崇拜者,能大頓時滿腔正義,一擺手道:“欸!正事要緊。酒飯再說不遲。齊家主還是先帶我們去探察一下事發現場,再熟悉一下周圍環境。才是當務之急。”

齊萬年頓了片刻,展臂示意,道:“如此甚好。諸位請隨我來。”

眾人跟在齊萬年身後浩浩蕩蕩,穿於一個又一個狹長甬道,不禁眼花繚亂,暈頭轉向。

途中,幾個家丁似乎同樣迷茫,竟像只無頭蒼蠅般,推著幾車磚石撞於眾人身上。齊萬年頓時火冒三丈,厲聲呵斥,才罷休放幾個家丁離去。

隨後,眾人來到一處空蕩的院落,前後腳停在院中。

齊萬年揚袖向院中一處草坪示意,黯然道:“我家賬房先生,三日前便是於此遭遇不測。同樣,還有幾個家丁亦是如此。”

能大彎腰屈膝於那草坪周圍,左轉三圈,右轉三圈,不知何處召來一張明晃晃的符箓,拋入空中化作火焰。又瞇著眼睛思索半晌,口中不住低聲言語,自說自話。

齊萬年道:“能行者,可有眉目?”

能大道:“嗯!有!有!的確有!”

齊萬年追問道:“說清楚,有什麽?”

能大疾呼:“有鬼!”

眾人聞之面面相覷。能大略顯尷尬,又道:“別急啊!這女鬼事後肯定返回過此處,這草坪之上還留有她的氣息。但據我方才所探得,此女鬼道行並不高,是個百年以下的'士',不值得恐慌。這樣,我這便藏些追蹤符於宅中各處,若是她今夜再有所行動,定逃不了我的手掌心!”

說著,從懷中掏出一沓厚厚符箓。

聽罷,齊家幾位兄弟自認滿意地點了點頭,算是心中巨石落地。欣然朝能大稱頌了幾句,便要紛紛扭頭離去。

瞻仰適時天真爛漫詢道:“請問能行者!”

能大不厭其煩道:“小妹但說無妨!”

瞻仰道:“我曾在《獵魂千問》上讀過。陰魂積三年怨氣而為卒,卒積十年怨氣而成士。士者煞氣初聚,日最多可食一生人。士積百年怨氣而煉怪,煞氣小成,日可毀十生魂。可你方才說此女鬼是個士,就是說,她一日只可害一人。而那些同天遇難的家丁,又如何解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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